城邦子民

2020 九月 10 - Cozmo_BNG

1.世世代代

音樂。萬能戰艦耀眼的殘骸在浩瀚的天空中劃出無數線條,最終城邦的人們無不歡欣鼓舞。萬千碎片在雲層之中炙烈燃燒,如煙花般綻放高空。血色戰爭還歷歷在目。子民們向上凝視,眼神充滿希望、心中戒慎恐懼。戰爭智能依循總司令薩瓦拉的命令,執行了任務。而現在,旅者扮演洪流之下的堅強護盾,抵抗爆炸殘碎可能帶來的傷害。本該落擊最終城邦的噬日碎片,最後從寬廣的光能穹頂上彈開,遠遠漂泊在無底深淵之中。

每個區域邊界都有泰坦的監視,而孩子們用木製步槍在街上嘻笑打鬧。他們運用想像力,將碎石人行道變成了戰爭智能地堡的隧道。房屋和巷弄引領他們進入終端機。他們躲在掩體後面,並使用分支通風孔快速側翼移動。魯夫是村裡一隻黑色大型獵犬,在一群孩子中躍起,像極了兇猛的戰爭野獸。他們蜂擁而上,拍拍牠的肚子,牠則翻了個身,肚子抬得頂高到炎熱的空中。牠被擊垮了。年紀較長的孩子在險惡的戰爭野獸倒下時咆哮,並用漆成紅色的卡巴爾紙防具犀利衝鋒。煙火筒此刻點燃。七彩繽紛,如同注入光能般炫亮奪目。

一位真正的守護者站在旅者下方,指揮圍繞在他身旁的那些小光能軍團。想像之中,他的防具金光四射、乾淨俐落。然而實際上,這些防具由於彈痕和近距離搏戰的烙印,顯得黯淡、凹痕累累。他的手槍皮套:空無一物,上膛的手槍被繃緊的子彈帶固定在胸口。他舉起拳頭,試圖震攝孩子們的心。卡巴爾的威脅隨著吵雜的喧嘩聲進逼。防禦者舉起他們的木製步槍。守護者屈膝,用拳頭猛擊地面,接著恢復之光的印痕散發開來。孩子們興高彩烈地歡呼。

他們的敵人潰散了。卡巴爾抱怨他們沒有一群強而有力的守護者。

雷恩培爾一邊將肥皂水粗布擰乾,一邊聽著外頭的騷動。水滴隨著遊行的音樂呼應著肥皂水漣漪的節奏。他樂觀地看待這些違和。 

「過來洗手,準備吃晚餐了!」他大聲喊道。

「再等一下啦,爺爺!卡巴爾正在威脅著我們,我們得保護拉斯普丁!」

雷恩培爾咧嘴笑了。孫子的話聽在他的耳裡可真是純真啊。他們對戰鬥的想像來自英雄故事,說書人則是聲線滄桑、傳說之中的守護者。這些孩子們,即使是年紀大一些的孩子,哪裡記得紅色戰爭,更不用說爆發在遙遠外星世界的衝突。打從他們呱呱墜地,城牆便屹立不搖。儘管我們這些長者故事說得活靈活現,沒有記憶基礎的他們是能了解多少?他們無法想像召喚英雄至前線的邪惡力量,也無法體會英雄以殘破軀體與逝去友誼的代價換取名聲。過去的衝突在這些小腦袋中是一篇篇扣人心弦的神話,在城邦看似穩定的氛圍中遺忘歷史的教訓。

孩子的純真無邪溫暖了他的心。儘管城門外有著排山倒海的危難,此時此刻令人感到溫馨、安定。希望無憂無慮的時間可以多停留一些,而或許真的在不久以後,城邦子民的心中就只記得和平也說不定呢。

2.社交禮儀

黃昏後一切變得寧靜。隨著陰影從西牆出現,逐漸退去的藍天展露灰橙色的光毯。黯黑艦隊降臨之後,慶祝萬能戰艦的毀滅而在路燈下聚集的民眾逐漸消聲匿影。他們的狂歡於恐懼和焦慮的墳墓下葬。 

泰坦趕緊修繕牆壁老舊的部分,並在街道上巡邏。獵人組成偵察火力戰隊,潛入四週荒野,密切注意敵人的蹤跡,防範敵人利用夜幕當掩飾攻進。術士迫切地聚集在旅者下方的石頭花園中冥想,盼望其明燭天際的光能指點迷津。

有些社會名流偷偷摸摸地躲到各種庇護所。少數幾位浪蕩不羈的民眾仍在雷恩培爾的Drunken Noodle拉麵吧裡,各個酒酣耳熱。某些食客坐在巨大的玻璃窗後面,Drunken Noodle的霓虹燈招牌則掛在遠遠的那面牆上。更遠那頭,關閉的商家悄然無聲地顯現在巡邏泰坦的肩膀上。只剩拉麵店還開著,在微弱的燈光和熱湯散發出來的美味中抵抗夜幕垂簾而堅持著。

「一次又一次的封城。我快受不了宵禁了。」法蘭克說道。「我懂萬能戰艦那一次,但現在到底為的是什麼?」

「總司令會處理的。」雷恩培爾邊說邊將身體往吧檯靠了過去,為客人添茶、盛麵。

「那真拜託他了……」法蘭克的聲音變得渾厚且諷刺。

「我沒再看過一艘船艦墜毀過,是吧?他以前這麼幹過,之後一定會再幹一次。」

合唱團的聲音在音樂的波瀾之下響徹,遙遠憂愁的讚歌迴盪著。

一位坐在邊角餐桌、名叫麥莉的年輕女子說了話。「薩瓦拉是個政治人物。難道你要他跟大家說:『城邦的子民們,我們現在只有等死的份了。』這樣嗎?」她換了椅子。「他押注拉斯普丁能炸掉萬能戰艦,還被質疑。守護者啥也沒幹。」 

「喔,是嗎?有人躲在旅者下面的城牆內才敢講話這麼大聲。」一位名為珍的常客回擊道。

「我是道道地地的在地人,女士。」這個說法引來嘲笑。「你看現在,哪裡都去不了。」麥莉冷不防給了一記回馬槍。

「那是以前的事情,以前才是哪裡都不能去。」無庸置疑。」珍邊說,眼睛邊瞪得老大。

法蘭克對麥莉點了點頭。「你們想想。守護者有的是時間,年復一年,但現在我們還是被困在這裡,一點進展也沒有。他們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榮耀。成天到處亂跑,說是要執行任務,我看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這樣就想當英雄?」他向後靠背,大聲說道。「你們自己聽聽薩克斯常常在高塔那亂吼亂叫。簡直讓人看了直搖頭。」

雷恩培爾插了嘴。「法蘭克,我看你如果去戰場,包準不用兩秒就掛了。還有,麥莉,令堂那個時候咳血咳得……」

「那個時候!又是以前的事……怎麼你們這些人老愛說陳腔濫調。永遠跳脫不了過往。怎麼不想想當下?」麥莉邊問邊向桌子拍了一下。

不遠處的合唱團朝向Drunken Noodle的街上前來。他們深沉的吟唱音調,此刻與上百歌聲交響,構成一曲輓歌。有些餐廳的客人,連同雷恩培爾,向外探頭看了一下隊伍。 

「死亡軌道怪胎。旅者對我們仁至義盡。你們有些人就是不知足。」珍打岔道。

「我同意麥莉的話。守護者為的不是我們,旅者到頭來也只不過是自私自利。敵人攻擊我們,它啥都沒幹,直到它死到臨頭。」法蘭克說道。他瞄了一下碗盤,然後往窗戶外看向行進隊伍。「它冷漠地一動也不動,眼睜睜看著我們家破人亡。我的兒子就死在土衛六。屍骨全無。」

一群市民跟隨著死亡軌道的傳唱者順著碎石路而下。傳唱者的聲音清脆響亮,呼籲你我眾志成城、提醒你我莫忘危機。要求所見略同的大家一同加入傳唱。傳達希望。領導著他人超越於無形。

雷恩培爾把法蘭克的玻璃杯盛滿了蜂蜜酒。「我們無不心疼亨利啊,法蘭克……」

「危機接踵而至。我們都生活在恐懼之中,還得不時面臨生死離別。這個土地應該是我們能立命安身的地方。但我們每個人都付出了代價。旅者該有所作為了吧。」隨著法蘭克的失落,麥莉加油添醋說道。

她的談話被外面的騷動打斷了,一名守護者從街道的對面觀看著隊伍。她的頭盔被丟出的瓶子砸到,但她沒有退後。吐痰、玻璃杯與刺耳的話語。她的武器垂吊著。機靈則被藏了起來。 

輓歌漸漸消失,隊伍繼續前進。

雷恩培爾接著說話。「旅者一定會。他們也一定都會。我們還活著在這裡吃麵聊天,不是嗎?因為有他們,城邦才得以有今天這個局面。」他指著窗戶外。「他們從鬼門關那救回過一位英雄!」

「死亡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從來不用承受死亡帶來的後果,你卻要他們有同理心?」法蘭克吐了一口氣,聲音顫抖。

「你說的話全都是狗屁倒灶。聖人-14……我還小的時候,他就像個巨人……無所不能。他願意盡一切力量幫助大家。我看你根本不懂。守護者絕對辦得到。」珍說道,雙手交叉於胸前。

「那我們就等著看吧。」麥莉邊吸著麵條邊說道。

寧夜的氣氛再度包圍著拉麵吧。溫暖的空氣慰藉著不安的心。同時尖銳的提琴聲逐漸淡出。

「不管怎樣,大家把心裡話說出來很好啊。」雷恩培爾用拳頭揍了吧台兩次。他看了看所有客人嚴肅的表情。「有沒有人要清酒?」


3.避難

月黑風高,一艘艘的死亡軌道飛船將旅者周圍的雲層掃的一乾二淨。他把鑰匙環放在門邊,因為可能隨時要離開。他只填裝了一個彈匣,鬆散的彈藥塞滿在衣帽架下方的避難包裡。

「如果他們要攻過來,第一個一定來這裡。」她都是這麼說的。「就在這裡。」但是麗莎生長於此,沒到過他所經歷過的世界。

他沒有把握到時候可不可以順利離開。重力曾經兩次把他拉回到原點:那兩次失敗的征途,儘管只是特立獨行的行動。這個世界絕對會一而再地將他們踢回來,哪一次不是如此? 

「但事不過三。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然後我們終將在自由之都落地生根。不再有這些混沌、不再需要什麼光能。」她想逃離的想法從未停止。

而自由之都只不過存在於流言蜚語之中,黃金紀元前所深埋在地底的洞穴之城。他在弟弟的拉麵屋裡聽過許多食客講故事,手裡一杯接著一杯的蜂蜜酒與清酒。每個人一定都認識聽過這個故事、能將這些城市形容得栩栩如生的朋友,但就沒有人真的去過那些如夢似幻的都市。可是,一定有人生活在那裡吧。畢竟,有那麼多人是從外地來到城邦的。所以他相信,這個世界總有一兩個地方是過著太平盛世的生活。

平靜。無時無刻皆平靜。他沒辦法不去想這些畫面。他需要做一些事瞎忙來填補靜默的空虛,或至少談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每一個人、每個波段電台像是自動點唱機,放送重複的20首曲調。

望向天際的眼神。他的胃感到一陣噁心。平衡收縮。他的視線暫時凹陷,如同奇異點在浩瀚的天空向四方扭曲。地面在震動嗎?消失殆盡。

他揉了揉眼睛,視線變得模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他想要徒步走向樹林之外,那個禦火教出奇制勝的地方。說是要沉澱他的心靈。
紛紛擾擾讓他心慌意亂。 

獵人來來去去,身上流著血淚、口中喊著警語。未來戰爭狂熱家以大大的微笑歡迎著步下飛船的難民們來到最後一戰。運輸艦不如以往的多。當前大多是傳送飛船,高塔機庫上的死亡軌道。 

他的母親過去跟他說,守護者在六面戰役守住了城邦、守住了暮光峽谷。只要對他們抱著希望,他們絕對會誓死守住這片土地。絕對不能輸。絕對不會逃。事不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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